我去缅甸给父亲筹救命款,他拿命拦我,意外发生了
2024-09-12 【 字体:大 中 小 】
作为村里的第一个大学生,李光耀背负了太多。他一心想成为父亲的骄傲,但尚未成功,父亲就病倒了……
1
我考上大学那年,父亲为我举办了隆重的升学宴。
我是家中独子,家在云南,祖祖辈辈都是种田人。
当年,我周岁抓周,抓住一支铅笔,神奇的是,我竟然拿着铅笔串起了旁边的一串铜钱。
大家都说:“好兆头,这孩子长大了是靠笔杆子赚大钱的人!”父亲当场给我起名李光耀,希望我将来出人头地,光宗耀祖。
村长是村里最有文化的人,他说这个名字起得好,新加坡有个总理就叫李光耀,我将来肯定能成为大人物。
还记得我上小学的第一天,父亲亲自给我洗漱,并给我穿上崭新的衣服和鞋袜。就连他自己,也仔仔细细地洗脸洗手。临出门时,父亲还给堂屋里的祖先牌位上了一柱香,拜了三拜。
他那虔诚的样子,我一辈子也忘不了。
所幸,我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。中考,我考入重点高中,虽然不是重点班,但也是我们村第一个考上这所高中的。
那时,学生可以住校。但父亲听说学校伙食不好,一狠心,在学校附近租了间房,让母亲丢下家里的大小事务,给我做饭陪读。
父亲一个人在家,承包二十多亩地种烟叶。一段时间后,本就身材瘦小的父亲显得越发单薄。母亲心疼他,周末带我回家帮忙。父亲非但不领情,还说母亲头发长见识短,耽误我学习。
有段时间,我逃课去网吧玩,老师向父亲告状,对我从来是和颜悦色的父亲第一次吼了我。我从没见父亲如此暴怒,吓得大气也不敢出。
父亲平静下来后告诉我,当初他初中毕业,考上了县里的一所税务学校,但爷爷去给他报名时,那个学校搬迁了,爷爷也没再找,就这么把父亲给耽误了。这成了父亲一生最大的遗憾,他只能把理想埋进土壤,直到有了我。
从那以后,我不敢再贪玩,我知道,我肩上承载的不仅是自己的未来,还有父亲的理想,我更知道,父亲没什么挣钱的大本事,但为了我,他已拼劲全力。
农忙时,父亲每天在烟田里忙碌,从天没亮忙到日晒西山;农闲时,他也不会闲着,到处打零工,给人做泥瓦匠。
打零工的活儿一般都在城里,父亲晚上会回出租屋睡觉。我跟父亲待在一起的时间就长了些,也亲眼见识了父亲的节省。家里的好菜从来都是留给我吃,他自己则是一碗白粥或一碗清汤面,就着咸菜吃。
有一天,父亲干活时手掌割了一道很深的口子,血流不止,他只是简单包扎了一下就继续干活。到了晚上,伤口还在渗血。母亲劝他去医院看看,他说浪费那钱干什么,一点皮外伤,过两天就好了。
但事实是,伤口第三天还在渗血,但父亲犟得很,怎么都不肯去医院,理由是,不能延误工期,请假不仅会少赚钱,还要扣钱,里外加起来太不划算。
就这样拖了一周,伤口才勉强结疤。后来,父亲的手掌上就留下了一条凸起的疤痕。
父亲对他自己很抠,但当他得知我英语差,二话不说,掏钱让我上补习班。高二时,老师告诉他,我的化学成绩拖后腿,他竟然托人找老师单独给我补课,一对一的高昂价格,他竟没有一丝犹豫。
高三压力大,我每天学到深夜,可不管多晚,父亲一定会等我睡了再去睡。光坐着太无聊,他会拿我的课本翻看,但他压根看不懂,看着看着就睡着了。
无数个夜晚,我伴着父亲的鼾声学习。好在,他的鼾声可以赶走我的瞌睡虫,也算是帮了忙。
2
夏天,当我终于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时,父亲高兴得逢人就说“我儿子光耀考上大学了”。
那个夏天,父亲到处打零工,比任何时候都忙碌。最热的时候,他接了个倒楼面的活儿。父亲很高兴,说这下好了,每天都有活干,还能当天结账。
我曾去过施工现场看过父亲如何工作。
倒楼面用的是小型搅拌机,装河砂,挑碎青石,倒混凝土,打震动棒都是人工的。父亲负责用斗车把混凝土装好后倒在楼面上。
斗车里的混凝土太重,父亲用两只手扶着斗车把手,身子向前倾斜,头颅向胸内一勾,用力一磴,才能拖动沉沉的斗车。
盛夏三十七八度的高温,上有太阳如火如荼地炙烤,下有被晒得发烫的楼面钢筋,人像烙铁中的烤饼,汗如雨下。
我上前帮父亲,他却赶我回家,“你是大学生,手是拿笔的,不能干这些粗活。”
一天中午,我和母亲刚吃完午饭,父亲因为中暑被送了回来。来人劝父亲这几天别去干活了,命要紧。
我和母亲很担心,父亲躺在竹床上摆摆手,“天太热,刚才做打磨工序时蹲得太久,起身又有些急才会晕倒,没事。
然而,父亲只在家休息了半天。当天晚上,另一个老板不知情,打电话叫他去加夜班,父亲毫不犹豫就答应了。
我劝他多休息几天,他戴上探照灯和毛巾,又揣上风油精和十滴水,一边穿橡胶鞋,一边安慰我,“放心,晚上比白天凉快多了。”
那一个月,父亲靠着风油精和十滴水,没日没夜地挣了一万多块钱。
开学前,父亲亲自送我到昆明的大学报道。平时省吃俭用的父亲,非要带我下馆子。吃完,他又给我打包了一份黄豆炖猪脚,让我当宵夜吃。
结账时,父亲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皱皱巴巴的纸币,递给服务员,转头又掏出一张卡递给我,“你一个人在昆明,要照顾好自己,别在吃上省钱。这家餐馆口味不错,价钱也实惠,偶尔来吃点好的,补充营养。”
父亲用他粗糙的双手用力握着我的手,反复叮嘱:“光耀,大学是出人头地的奠基石,你要努力学习,也要照顾好自己。”
我触摸到父亲手心上横亘着那条凹凸不平的伤疤,鼻子一酸,点了点头。
把我送到学校门口,父亲背着老旧的军绿色布袋子,一步一回头地走了。
当他有些佝偻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时,我憋了好久的泪水落了下来。我暗暗发誓:将来一定要赚很多钱,让父亲过上好日子。
大学四年,我越来越忐忑,因为我发现,走出家门,我不过是个平凡的人。只有寒暑假回家时,我才能重新感受到自己的“与众不同”。
每次回家,家里总会聚集村里那些和我年纪相仿或读高中的弟弟妹妹们,他们围着我,听我讲大学的生活与学习。我从他们的眼睛里,看到的是羡慕与崇拜。
父亲偶尔会进来听一听,笑容里有藏不住的自豪。
3
大学毕业,我考虑了好久,选择北漂,毕竟那里的机会多,薪资水平也高一些。
可到了北京我才发现,工作并没想象中那么好找,普通本科毕业的我经常连面试的资格都没有。我不敢再抱不切实际的幻想,选择了一家工资还过得去的外贸公司。
父亲得知我找到工作,在电话中高兴地说:“光耀,在北京好好干。”我总觉得父亲还有半句话没有说出来,我猜是“我盼着你出人头地的那天”。
然而时间飞逝,四五年过去,任凭我怎么努力,我依然是个普通的员工,职位和收入都原地踏步。
过年回家,我得知发小李东旭这两年做外贸生意赚了上百万,不仅给家里盖了小别墅,还买了新车。
母亲很是羡慕,“东旭从小不爱读书,现在却混得最好。”父亲瞪了母亲一眼,“你懂什么,这世上就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,脚踏实地才是正道。咱家光耀是大学生,又在北京工作,这才是最有前途的。”
父亲的话让我心中有愧,这么多年的书好像白读了,我既没能力在北京买房,也没能力在老家给父母建新房,心里很不是滋味。
回北京后,我听说一个大学同学经营了一家电商平台,发展势头不错,正在融资。我实地考察后,背着女朋友叶青,把自己的大半积蓄投了进去。
我本想赚个买房的首付,给叶青一个惊喜,没想到惊喜没有等到,等来的是惊吓——半年后,同学的电商平台急转直下,我落得个血本无归。
叶青得知我投资失败,并没有怪我,反而安慰我投资本来就有风险,咱们吃一堑长一智。
一年后,我听说一个亲戚投资炒外汇,一年赚了几十万,我又心动了。这次我谨慎了不少,仔细考察了三个月,发现跟在银行存钱一样,只不过是委托他人炒外汇,利润高且可以自由存取,风险是可控的。
我和叶青商量后,一起凑了10万,投入到该平台,每个月可以净赚1万多的利润。为了防范风险,我每个月会把利润取出来,不到一年,已经把本金全部赚回来了。
才一年功夫就净赚15万,我以为自己摸到了财富密码,决定增大本金额度,赚取更丰厚的利润。
我拿出赚到的利润,又去银行贷了几万元,全部投了进去。我想着,以这个速度,很快我就能在北京买房了。
就在我做着美梦之时,该平台被封,负责人被判刑,资金也被没收的噩耗传来,我的几十万全部泡了汤。
叶青沉默了好几天,但她天生乐观,很快就想通了。她劝我也想开点,钱没了可以再挣,买不了房就租房住,她甚至说不介意和我裸婚。
叶青的大度让我感激涕零,但作为一个男人,我觉得自己窝囊透了!
就在这个时候,我接到了母亲打来的电话:“光耀,你爸病了,肝癌。他不肯住院治疗,你赶紧回来劝劝他吧。”
4
当我坐火车、乘大巴赶回家时,天已完全黑了,父亲正在烤烟房前捆烟叶。他看到我,强撑着笑了笑,声音低沉,“光耀,你怎么回来了?”
我望向父亲,他满脸腊黄,眼窝深陷,颧骨高耸,肚子像一个怀了孩子的孕妇,胳膊和腿却如枯枝,又干又细。
我心疼地把他手里的烟叶接过来,“爸,你都病成这样了,干嘛不住院?”父亲淡然一笑,“没事,熬一熬就过去了。”
那晚,父亲睡了后,母亲告诉我,半年前父亲就确诊为肝癌中期,但他知道我打算买房结婚,所以执意要把省吃俭用存的10万元留给我买房。
第二天一早,我强拉着父亲去了医院。医生告诉我,父亲的情况已经没有做手术的意义了,但如果进行相应的治疗,可以延长三到五年的寿命。
我毫不犹豫办理了入院手续,父亲想逃,我质问他:“钱难道比命还重要?你总说要我光宗耀祖,如果你死了,我光宗耀祖给谁看啊?”
父亲终于同意住院治疗,我跟医生商量好治疗方案,嘱咐母亲照顾好父亲,返回北京上班。
那几个月,父亲每隔一段时间就住院一次,进行介入治疗或化疗。而我,也每个月趁周末回家一趟。每次回去,父亲挂在嘴上的,不是治病太贵,就是我来回跑费时费钱。
由于介入治疗和化疗的效果不佳,父亲再次住院时,医生建议我给父亲使用靶向药治疗,我同意了。
我回北京后不久,父亲不知怎么知道了靶向药价格昂贵,嚷嚷着要出院。母亲无奈,只好向我求助。
那天我赶到医院时已是深夜。走在住院部七楼,长长的走廊犹如一条深深的隧道,除了低沉的呻吟,便是寂静。
走廊的临时病床上蜷缩着一个50左右的男人,他用右手腕枕着自已的脑袋。大概是听到我的脚步声,他睁开眼睛看了我一眼,又漠然地闭上眼睛,继续睡。
我放慢了脚步,生怕自己的脚步声吵到别人。
到了父亲的病房外,我听到父亲正在小声地发牢骚,“钱就像水一样‘哗哗’地流,这就是个无底洞,反正也治不好,何苦在医院浪费钱。”母亲说:“我不管,光耀回来前你不能出院。”
我走进病房,映入我眼帘的是父亲那削瘦的脸颊,太阳穴深陷,几根细细的长眉毛稀疏地贴在那儿。
看到我,父亲有些激动,“我不治了,我要回家。”我忍不住斥责他:“你不闹了行不行?你好好治病,我好好上班,不行吗?为什么总给我添堵?”
一连串的抱怨像根绳子,勒住了父亲的喉咙,他半天没有说话,只是深深叹了口气。
我看到父亲泛黄的脸上,本就凹陷的眼眶里,眼珠子都快突出来了。突然间,眼泪汹涌而至,我慌忙躲进厕所,打开水龙头假装洗手。
看着镜子中红红的眼眶慢慢回复正常,我深吸一口气,回到病房。我掏出五千块钱递给母亲,“妈,这钱给你们当伙食费。”
我转向父亲,试图说服他继续住院,“爸,钱你不用担心,我来想办法。”
父亲盯着吊瓶轻声说:“药水打完了。”他自己按了床头的呼唤灯,等护士拔了针,他才回应我:“什么都别说了,你明早就去办出院手续。”
5
母亲把我拉出病房,告诉我,这几个月,父亲在医院认识了很多病友。
有一个他熟悉的病友因为承担不了治疗费,默默回了家。前天,隔壁病房一个病友走了,说是花了四十多万,还是没保住性命。
“你爸的10万元就要花完了,他自己的钱花了就花了,他是怕花完这10万,就得花你的钱了。他知道你在北京不容易,他不想拖累你。”
我不敢告诉母亲,我根本就没钱。我觉得自己有些可笑,在北京混了这些年,竟一无所有。
我瞪着走廊尽头的窗户,窗外是一片黑暗,如同此时此刻的我,仿佛沉入一片没有光亮的海底。
一个溺水的人,拼命地挣扎后,已经全身无力,只能任凭沉浮。
我回到病房,想再劝劝父亲,但父亲阻止了我,“光耀,你不用劝我。我想好了,回家喝点中药,活一天是一天,就这样,挺好的。”
说完这话,他笑了。他不知道,他笑的时候,感觉就像薄而锋利的冬毛草叶,划过人的皮肤,血珠喷涌而出却不自知。
一夜无眠,第二天早上,我去找父亲的主治医生,跟他商量出院的事并办理了出院手续。
父亲强撑着虚弱的身体,步履蹒跚地走出病房。母亲小跑几步跟上,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他。
我拿着行李跟在他们身后,神色呆滞地与匆忙的人们擦肩而过。他们当中,有坐轮椅的,有拄拐杖的,有老人,有小孩,也有正当年的青年人。每一个表情的后面,都无一例外地在挣扎,在努力,在坚持。
也许是因为回家了,父亲心情不错。他搬了把椅子,坐在烤烟房前捆烟叶。我劝他卧床休息,他摇摇头说,真要躺着不能动,离死也就不远了。
母亲熬了中药,小心翼翼地端给父亲喝。闻到药味,父亲还没喝就开始干呕。我伸手想帮他擦去嘴角的污物,他摆摆手,闭上眼,一口气把药喝下。
晚上,李东旭听说父亲出院了,过来看看,还送来了一些补品。
临走,我送他出门,他压低嗓门对我说:“听说你现在很困难,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缅甸,能赚大钱。”
此时此刻,还有什么比赚钱更吸引我呢?
我问李东旭去缅甸具体做些什么?他含糊其辞地说:“还不就是做外贸。放心,跟着哥们干,保证你明年和我一样,盖别墅买豪车。对了,明天就有一批人过去,手续什么的我来办,怎么样,去不去?”
见我有些犹豫,他凑近我,伸出两根手指,“一个月保底收入2万,多的时候5万10万也是有的。”
想到父亲因为没钱只能回家等死,我不再犹豫,点头答应。
晚上睡觉前,我打了一桶热水给父亲擦身体。
父亲曾经厚实的身板,薄了许多,一根根肋骨犹如竹条清晰可见,皮肤上布满大大小小的老年斑,像极了被雨水浸淫多年的墙壁。
小时候,父亲常常背着我执鞭把犁;没事时,父亲趴在地上给我当马骑;上学时,我在教室里如沐春风,父亲却在烈日下弓着背挥汗如雨。
我是踩着父亲的脊背一步步走到今天的,如今他饱受病魔摧残,我却无能为力。为了救他,我怎么也要赌一把。
父亲意识到我走神了,拨开我的手要自己来,“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北京上班?”一天下来,他已经问过四五回了。我低下头,声音有些嘶哑,“明天,明天我就去上班。”
6
第二天一早,我狠下心,给叶青发了条分手微信。我告诉她我已辞去北京的工作,发小给我介绍了一份收入很高的境外工作,以后我们天各一方,各自安好。
吃完早饭,告别父母,我与李东旭会合后,一起踏上了去缅甸的大巴。
昨夜我压根没睡,李东旭让我把手机关机,我在车子的摇晃中昏昏沉沉睡了一觉。
不知过了多久,我醒了。李东旭的手机一直在震动,他看了看没有理会,可手机那头的人并不打算放弃,手机一次又一次震动。
李东旭无奈接通电话,电话那头传来很大的说话声,坐在旁边的我听得一清二楚,“东旭,你听着,你马上让光耀回来,他爸自杀了,现在在医院抢救……”
我惊呆了,是母亲的声音,她说什么?父亲自杀了!我想夺过手机,李东旭立刻挂断了。
他盯着我看了半天,然后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,叫司机停车,不顾另一个人的阻拦,把我拽下车,“你回去吧,救人要紧!”
李东旭上了车,大巴在尘土中扬长而去。
我赶到医院,母亲一见到我,就不停地捶打着我,“光耀,你这是要把你爸逼死啊!”
原来,叶青收到我的分手信息,觉得蹊跷,但我不接电话不回微信,她只得打电话问我父亲。
父亲马上去李东旭家打听情况,得知我跟他去了缅甸,连忙打电话想阻止我,可我手机已经关机。
父亲太了解我了,知道我肯定遇到了难事,于是打电话问叶青。叶青见事态严重,不敢再隐瞒,把我在北京的真实情况全部告诉了父亲,包括我投资失败变得一无所有,包括我找朋友借钱给父亲治病。
放下电话,父亲平静地对母亲说:“你去东旭家问问,东旭说没说什么时候回来。”
谁知,母亲回来时,整个屋子里弥漫着一股呛鼻的农药味。母亲顿感不妙,跑进房间,只见父亲躺在床上,口吐白沫。
幸好,隔壁家的儿子那天开车回家看老人,人家帮忙把父亲送到医院抢救。
我坐在抢救室外,死死地盯着抢救室的大门,我不知道那扇门打开时,我将要面对的是什么。
7
终于,那扇门开了,医生说他们尽力了。
父亲被推了出来,盖着白布,母亲趴在他身上痛哭失声,而我竟连看父亲最后一眼的勇气都没有。
我伸手握住白布里父亲冰冷僵硬的手,抚摸着他手心那熟悉的伤疤,在心里一遍遍地说“爸,对不起”。
我如同行尸走肉般处理完医院的所有事情,和母亲回到家。里屋床边的柜子上有一张纸条,是父亲留给我的遗言:
光耀,爸爸走了。我知道东旭不是做正当生意的,你被他骗去只会是一条不归路。我能做的,就是拿命来警醒他,让他放你回来。
你不用内疚,我问过医生,我只剩几个月的生命了。即使活着,也不过是被疼痛折磨罢了。你不知道,镇痛药对我已经完全不起作用了。我真的很疼,为了不让你发现,我忍得很辛苦。
所以,我走了,这对我是一种解脱,真正的解脱。
光耀,你记住,爸爸希望你光宗耀祖,但更希望的,是你平安幸福。
那一刻,我痛哭流涕。
叶青风尘仆仆赶来,默默陪着我办完了父亲的丧事。
父亲的离世,让我懊悔,也让我醒悟,梦想、奋斗,这些曾经对于我而言,闪闪发光的字眼,都比不上回家陪陪父母,这听起来平淡无奇的语言。
叶青回北京前,我很认真地问她,有没有可能和我一起回云南发展。她给了我一颗定心丸,“你去哪,我就去哪。”
我在老家县城找了个在民营学校当小学老师的工作,不久,叶青也从北京辞职回来找了份工作。我们领了结婚证,办了低调的婚礼,在县城安了家。
每个周末,我和叶青都会回家陪陪母亲,母亲渐渐从父亲离世的悲伤中走了出来。
唯一让母亲不快的是村里人偶尔的闲言碎语,“光耀读了大学还不是一样,最后还是回来小地方。”
不久,叶青怀孕,我干脆把母亲接来县城和我们一起生活。
一次我随母亲回老家收拾东西时,翻出了父亲以前出去打零工时带的广告牌,上面是几个红色的大字“专业瓦工刮墙倒楼面”。
恍惚间,我好像回到了高考那年的暑假,父亲一边推着水泥车,一边笑着对我说“没事,我不累”,那被汗水浸透的背影模糊了我的双眼。
孩子就快出生了,为了早点买房,我决定在工作之余做点副业。我找到开烧烤店的表姐,跟着她学烧烤。几个月后,我正式在夜市摆摊营业。
夏天,叶青生了个大胖小子,小名“平安”,我起的,也是父亲起的。
晚风轻拂的夜晚,我在烧烤摊前忙碌着,叶青和母亲抱着小平安来夜市散步。
远远的,她们向我挥手。看着母亲和叶青喜悦的笑脸,看着软软糯糯的小平安,我觉得浑身都是劲。
也许,我的大学,在父亲走后,才真正开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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